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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看著她,沒有說話。

“這謝謝也挺沒意思的,不過真奇怪,人生好像偏偏就是這些沒意思的才有趣,而那些有意思的事情,都太磨人了。”

葛天籟一言不發地看著她,目光停留在她臉上,動也不動一下。

“你走吧,我想休息了。”

葛天籟不但沒走,一直靜立不動的身子還湊到了她旁邊,就著昏黃的燈光他似乎想要坐在葛晴旁邊,但是在破敗的炕席邊猶豫了良久,他選擇了站著,居高臨下地對她說道:“我雖然能理解你的選擇,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太傻了。”

“能理解,還說傻,這叫什麽理解?”葛晴說,她臉照舊是老樣子,平靜無波,完全看不出她現在心中的恐慌,仿佛站在懸崖邊上一般,隨時可能掉進萬劫不覆的深淵,而自己,卻無力自救。

“你像個宗教狂一樣,狂熱地認定你‘強’,完全沒有考慮過,如果你‘弱’一下之後會怎樣?將自己置身在艱難的處境中,用自己的犧牲來成全別人的人生,這在我看來,也是一種愚不可及。”

葛晴從沒想過“愚不可及”這個詞會跟自己扯上關系,她沈默了一會兒,想到這個多事的暑假,想到自己在這個暑假所作出的每個選擇,一剎那間,竟然無言以對。

不管妹妹?丟下外婆?

她腦海中從來沒有這樣的選項存在過,如果能活得這樣兇狠和毒辣,甩脫所有的義務與責任,只顧自己快活,人生自然自由自在了,那種自由自在,跟自己所夢想的自由自在,是一樣的嗎?

“不要管她們,丟下她們,你自己一定可以過得更好,你想不想試試?”葛天籟果然這樣說道,眼睛看著她,仿佛想用目光刺入她的心裏一般,眨也不眨一下。

“你做得到?”她問他,眼睛回視著他,又苦笑著自答道:“你當然做得到。”

“我當然做得到。”葛天籟果然回答說:“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和事,比自己更重要,你沒想明白這一點,所以你現在還是個下愚者。”

葛晴嗯了一聲,想回他點兒什麽,但內心又隱隱地覺得,他的話似乎也不無道理,作為運氣差者出生的自己,從小到大,眼中所見,耳中所聞,全都是艱難人生,生活似乎從沒有哪一時哪一刻曾經容易過,誰能保證,這樣的經歷沒有愚囿她的見識,扭曲了她對事物、對人生的判斷呢?

說到底,自己又懂得什麽呢?

她的沈默,讓葛天籟明白她懂了自己的意思,他笑了一下,又湊近了一些,對她說道:“明白了的話,跟我走吧?我打個電話,也就一個小時,他們就能過來接我。”

葛晴答:“我感激你的嘗試,不過即使像我外婆那樣你根本不放在眼裏的爛命,以我下愚的智慧,也還是丟不下。我想要陪伴她,不管在現在的這個時候,我能做的事情有多有限,不能賺到錢,不能送她去醫院,不能給她更好的晚年生存條件,但是我能做到最簡單的,就是陪著她。比孤單地死更沒意思的,就是孤單地等死,對嗎?”

葛天籟聽她這樣說,剛剛還微微有些殷勤的目光,卻漸漸冷卻,他直起身子,看著她,聲音冰冷地道:“你真蠢!真自以為是!你知不知道這樣自以為高尚的舉動,不過是被自己的人生觀束縛並發瘋的結果?你會因為今天的決定有無窮的苦頭吃,而這,都是你自找的。”

葛晴聽了這話,她擡起頭看著他,聲音也有些冷冷地道:“你不是我,怎麽知道我苦?”

“常識不需要論證,只需要明白。”

“我剛剛因為你的幫助,才有的那點兒感激,馬上就要被消耗光了,世界那麽大,人那麽多,你去找另外好玩的東西去玩,可以嗎?”葛晴十分疲累,示弱不符合她的個性,她打算等葛天籟一走,就躺在炕上好好睡一覺。

斯嘉麗說過的那句名言,多好啊,沒有比自己更能明白那句話真意的人了。

明天,又是新的一天。

好好地睡一覺,只要天一亮,她就會像充滿了電一般,將眼前這些糟糕的處境,全都碾壓過去,壓得粉碎,一點兒糟糕的殘渣都不留。

“我確實覺得有些興味索然。”葛天籟答道,他冷冷地看著眼前疲累不堪的女孩兒,冰冷的心裏,既看不起她所謂的舍己為人,而更看不起的,竟然沒法看不起她的自己——說到底,這女人也不過是傻瓜一個罷了!所有他以為的她的那些了不起,就如他剛才所斷言的,不過是一種另類的愚不可及。

如果早一點兒看穿這一點,他也就不用來這裏跑一趟了。

他身子僵立,氣氛冰冷到了極點,室內無人說話,沈默中葛天籟拿出手機,拔了號碼,對著手機那頭說道:“我把地址發給你,過來接我。”

他收了手機,眼睛看著沈默的葛晴,他此前從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悲慘之人、悲慘之事,畢竟於他來說,那些人、那些事,他從未放在眼裏,Let it be,時間如同大浪,終究會沖刷掉所有的悲傷與不公,取而代之的,不過是新的悲傷與不公罷了。

這就是歷史,這就是現世,這就是人生。

堂妹曾經怎麽形容自己來的?無血無淚?或許是吧。

眼前的少女於他,也不過是這樣,或許先前趁她睡著牽手時所產生的心動,是自己意志一時軟弱,所產生的一種錯覺——他這樣的人,竟然也會有產生錯覺的時候,不得不說,十全十美的理智,事實上是不存在的。

因為她妹妹才接近的她,動機可謂不良,未來或許會有更多的不善發生在兩個葛家,此時抽身,也未嘗不是一件明智之舉。

他擡腳向外走,昏黃的燈光從門內傾斜到堂屋,形成一個怪異的剪影,他微微回過頭,看著坐在室內不太明亮光線下的她,即使無情如自己,也會在此時此地的這個瞬間,在內心承認,她是自己長這麽大,所見過的最特別的女生。

有他欣賞的剛硬,也有他喜歡的聰敏,最瞧不起的善良與自我奉獻如果能稍微少那麽一些,或許就是個完美的女人了。

他走到外面,打開大門,站在廊檐下,將地址發給接自己的司機。

一個小時以後,車子的光越來越近,他伸手示意,車子停在路口,他走過去打開車門坐上去,司機看著左近,奇怪地問道:“你來這種地方做什麽?”

“逗悶子。”他答,隔了一會兒,吩咐道:“走吧,我衣服臟了,帶我去最近的酒店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姐姐的部分暫時寫到這裏,不能再加戲了,再加下去節奏都不對了。下一章開始是妹妹的部分,我會在內容提要那裏加上提示。不喜歡妹妹戲碼的可以等姐姐的章節出現再購買哈

☆、第 31 章

石玲在嘉南中學的門口, 讓保安把葛婷叫出來。

保安沒理她, 只帶搭不理地告訴她白天學校不允許訪客,想見學生, 晚上五點到六點之間再說。

她無奈登了記,看時間還早,拉著手提箱索性去逛了會兒街, 想到母女這麽多年沒見, 自己因為剛剛姘上的這個死鬼小氣,手頭一直不寬裕,也就千把塊錢在身上, 但是經過一個服裝小店的時候,還是一咬牙,給女兒買了一套秋裝。

包得漂漂亮亮的,等會兒見了她, 就給她。

她等在學校大門口,心想到了五點,女兒就會出來找自己了, 十多年沒見,不知道怎麽地, 心裏竟然有點兒慌,不過短短的幾分鐘了, 竟然比當初生她那會兒還難熬。

學校的鈴聲響了,剛剛還安安靜靜的學校,轉眼間就到處都是響聲。年輕的學生從各個方向出來, 向著各個方向走去,晃眼望去,一張張朝氣蓬勃年輕的臉,完全看不出哪個才是自己的女兒。

學生陸陸續續地從學校大門出來,她站在保安旁邊,眼睛緊張地盯著大門裏出來的女學生,反覆跟保安確認地問:“你通知我女兒了嗎?高一實驗二班的葛婷?”

“通知了的,你這人真是,咋不停地問呢?去那邊兒站著去,這裏禁止外人靠近。”保安不耐煩地說。

石玲訕笑了一下,走到崗亭對面的嘉南中學校牌子那裏,站了一會兒,心慌慌的時候,看見一個十分亮眼的女生向著大門跑過來,雖然隔得這麽遠,僅能稍微辨認出五官的輪廓,她的心還是一陣狂跳,嘴唇顫抖著,本能告訴她,眼前這個美得驚人的小姑娘,一定就是自己的女兒。

葛婷,十六年前,十六歲的自己,痛了兩天兩夜才生下來的那個小女孩。

她擡手摸了一下自己模糊的眼睛,將手中包裝得漂漂亮亮的禮盒抱在胸前,看著越走越近的女兒,她張開嘴,正要喊她,就見出了學校大門的她,腳下的速度突然加快,仿佛投林的雛鳥一般,徑直走到一輛十分氣派的車子跟前,熟門熟路地打開車門,坐了上去。

她看不清開車的人,她只知道那車很貴,貴得嚇死人,而自己的女兒坐在那種車子裏,去了她完全不知道的地方。

車上,葛婷對葛文浩笑了一下,笑容十分天真,說道:“大叔,我不是說過了,不要在門前等我嗎?”

“我怕你找不到。”

“就在前面的那個街心花園那裏等啊,怎麽會找不到?”她有些擔心地說,她不想葛文浩把這麽顯眼的車子停在學校門口,眼多口雜,開學才這麽幾天,她就因為孟田宇的死纏爛打,成了學校裏人盡皆知的人物,實在不想再節外生枝。

畢竟身邊這個男人的兒子,葛天籟,在這所學校裏太過有名了。

況且還有姐姐。

姐姐是永遠都不會承認有她做不到的事情的吧?前幾天姐姐給自己來了電話,說她最近不能來賣土豆,要留在老家照顧生病的外婆,讓自己不要擔心生活費的問題,她會想辦法在老家賺錢供她讀書……

可她怎麽賺錢呢?姐姐雖然厲害,但又不是哪咤,一邊照顧不能動的外婆,一邊還能賺錢供自己讀書?她又沒有三頭六臂。

可姐姐雖然暫時是不過來,但是以後萬一突然招呼都不打一個,就跑到學校來找自己,也不是不可能的吧?那時候看見自己跟葛文浩在一起,姐姐心裏會怎麽想?

就算她發誓,自己跟葛文浩之間,什麽都沒有,真的就只是吃個飯關系,可是姐姐會相信嗎?

畢竟,連自己都不太相信。

“今天請你吃徐家菜,你肯定喜歡。”葛文浩看小女孩沈默,笑著主動說。

“遠嗎?我只有一個小時,馬上就得回去上課。”葛婷有些擔心地問。

“我吩咐他們擺好了,過去就吃,不用等,然後我再送你回來。”

葛婷嗯了一聲,扭過頭,對著葛文浩笑了一下。

葛文浩也沖她笑了,不到四十歲,他身上有著葛婷同學所欠缺的成熟男人的風度,她總覺得跟他在一起,特別舒服,那個時候他會過來買一百塊錢的土豆,也是因為自己合他眼緣嗎?

從那天之後,他來學校找過自己幾次,開著他一看即知價值不菲的車子,其實,就算他不開著這樣的豪車,她也知道葛天籟的父親是何許人物,整個學校都有關於他們家的豪富奢華的傳說。

“最近學習累不累?”葛文浩問。

葛婷抿嘴,她現在最不想談論的,就是學習,為什麽上了高中之後,所學的知識跟初中會有那樣大的差別呢?

以前學起來無比輕松的數學物理化學,現在對她來說,簡直就像是天書一樣,她唯一沒有掉隊的,只剩下語文和英語了。

“學習的事情,不要著急,這東西其實是天分,跟你沒關系,不是你的錯。”葛文浩說道。

“怎麽會沒有關系啊。”葛婷嘆氣地說,憋在心裏的恐慌和委屈,她從未跟任何人說過,無父無母,外婆又動不動就火冒三丈,至於姐姐——她死都不會告訴姐姐,但是她發現很多話,自己卻可以毫無負擔地跟葛文浩講,是因為他這個年紀的人不管聽了什麽,都不會慌張驚訝嗎?“我要是學習不好,太對不起我姐了,她吃了那麽多的苦,全都是為了讓我讀書。”

“你有這份兒孝心,就是很優秀的孩子了。”葛文浩說道。

葛婷聽了,忍不住笑了一下,被大人這樣誇,她有些害羞,尤其還是葛文浩這樣事業有成、氣質沈穩的成年男人的誇獎,她從學習成績下降以來,歉疚傷感的心裏,總算好了一些,是啊,她是真的很努力很努力,每天除了吃飯上廁所,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習了,而自己之所以這麽辛苦,全都是為了姐姐的緣故。

“我還是希望自己不要在學業上讓姐姐失望。”

“有你這樣的懂事的妹妹,你姐姐不會失望的,她要是失望了,就是她不夠懂你,那是她的錯——”

葛婷聽見別人這樣評價姐姐,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自己與眼前這位大叔相處時的立場,不高興地打斷葛文浩道:“別這麽說我姐,我姐從來不犯錯。”

葛文浩扭頭看了一眼她,見她薄面含嗔,眼睛裏有氣惱,是真的生氣了。

小孩子的真心,還真是難得呢。

請吃飯的地方一貫的好排場,如果不是葛文浩帶著,葛婷大門都不好意思進,她跟在葛文浩後面,那金碧輝煌紙醉金迷的氣息,對她的感官沖擊實在太大了,上包廂臺階的時候,她腳下甚至絆了一下。

“您沒事兒吧?要不要檢查一下?”值班經理十分殷勤地說。

葛婷連忙搖頭,這位經理好氣派,她還不習慣這樣職場精英一般的人物對自己殷勤,內心裏稍微有一些惶恐。

“小李,上菜吧。”葛文浩吩咐道。

經理答應了一聲,吩咐傳菜,不過片刻功夫,精致的菜肴流水一般端上來,葛婷雖然跟葛文浩出來吃過幾次飯,但是她每次在這樣的場合,還是縮手縮腳的,連神情都不自然。

“婷婷,你跟她說,讓她送上來點兒西瓜汁。”葛文浩對葛婷說道。

葛婷靦腆地笑了一下,說道:“你自己說唄?”

葛文浩笑了一下,堅持地道:“跟她說,沒關系,她在這裏,就是招呼我們的,這是她應該做的。”

葛婷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身材好到不得了的女服務員姐姐,她咬了一下嘴唇,膽怯地看著葛文浩,不確定地問:“為啥非得我叫她呀?”

“為什麽非得我叫她——別說啥,記住了嗎?”

葛婷抿嘴笑了,點頭嗯了一聲,她知道葛文浩是為了鍛煉自己待人接物,說起來,自己這樣上不得臺面,他每次還非要領著自己出來吃飯,也很難為情吧?

“姐姐,那個——拿點兒西瓜汁?”她鼓足勇氣,對著門口的服務員說道。

這裏的服務員職業培訓顯然做得非常到位,微微一躬身,說這就來,轉身離開了。

葛婷臉還有點兒紅,她從未做過任何出格,或者搶風頭的事情,不過是吩咐服務員拿點兒東西過來,自己為什麽就會做得這麽不自然呢?

葛文浩笑了,手伸過來,在葛婷面前放了一張卡,然後對她說道:“一會兒吃完了,你自己去前臺結賬,密碼就是你的生日。”

葛婷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這張卡,不太明白地看著葛文浩。

“別怕,只要你手裏有錢,你可以吩咐她們做任何她們分內的事,這就是錢的力量。”

葛婷臉紅了,事情真的按照自己又害怕又期盼的方向發展了,她才發現期盼是一回事,自己有沒有準備好是另外一回事,她把卡往葛文浩那邊兒推回去,低頭說道:“這不是我的錢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真的是個好冷好冷的小冷文,看來下一本也得弄個熱題材寫了

☆、第 32 章

“傻丫頭, 我又不是教你做壞事, 一會兒大膽地去,仰首挺胸, 別讓任何人看不起你!等你長大了,你就知道我現在教你的,是你在學校、在書本上怎麽學都學不會的本事, 你學了, 能用了,以後一生都受用不盡。”

葛婷呆呆地聽著,美麗的眼睛裏, 又膽怯又想要試試的表情如此明顯,讓她本就標致至極的容貌更為動人。葛文浩看著她,他喜歡漂亮的女人,原配王文南就十分漂亮, 而且聰明,她過世之後,他又有過許多其他的又漂亮又聰明的女人, 只要自己看上的,就沒有得不到的, 不過他還是得承認,眼前這個女孩兒, 特別讓人動心。

當初去接學校接兒子,人群中一眼見到這孩子,他就相中了。

男女之間, 到了他這個地步,那就是看一眼就明白的事兒。

飯菜上齊了,西瓜汁用透明的玻璃杯端上來,插在裏面的吸管扭成一個精致的花型,看上去像個藝術品。葛晴吸了一口,是因為這裏的排場嗎?為什麽這裏的西瓜汁,額外地甜?

“慢點兒喝,別嗆了,真像個孩子。”葛文浩對她說道。

葛婷抿嘴笑了一下,沒人教她社交場合的用餐禮儀,從第一次一起用飯時候起,葛文浩就一點兒一點兒地告訴她:不要在桌子上杵著筷子,不要含著筷子,不要用自己的筷子夾菜而是要使用公筷,不要將筷子橫放在湯碗上——甚至在主客沒有吃完之前,即使吃飽了,也要偶爾喝點兒湯水、吃點兒水果陪著,吃飽了就起身坐到一旁,把他一個人丟在桌子上的行為,是十分不禮貌的。

他還笑著說,以前從來沒人敢這麽對他,她是第一個。

葛婷並沒有刻意學,但是她天生就是個值得雕琢的璞玉,粗糙無禮不過是因為她不懂,一旦懂了,她比誰都快地改掉了這些毛病,現在她已經完全沒有開始時的那些壞習慣了。吃完了,她在葛文浩的催促下,猶豫地拿起面前的銀/行/卡,到前臺結了賬,回來的時候,她把卡遞給葛文浩,葛文浩沒有伸手接,反而說道:“你拿著,以後喜歡什麽,就用這卡買。”

葛婷臉紅了,燙手似的將卡丟在桌子上,發出噠地一聲響,她臉更紅了,嘴上說道:“我才不要。”然後猛地轉身,就向外走去。

葛文浩連忙站起身,伸手一把將她抓住,認識以來,他一直對她極為親切,連她的頭發絲都沒有碰過,這時候為了防止她發脾氣跑走,抓著她的胳膊微微用力,葛婷才意識到,這個自己視作父輩一樣的男人,力氣大得驚人。

“你在想什麽呢?幹嘛把卡丟了?”

“我不要。”葛婷還在生氣,眼圈兒也紅了。

“要了又怎麽了?你怕我?以為我用這個卡包養你?”葛文浩問她。

葛婷猛然擡起眼睛看著他,嫣紅的嘴唇微微顫抖,有些茫然地問:“不是嗎?”

“當然不是,你把我當成什麽了?我要是包養你,會拿這麽一張寒酸的卡嗎?你太不清楚我了,如果我有朝一日真的想要跟你在一起,那也不是包養,而是我真的想要照顧你一生。”

葛婷震驚地擡起頭來,看著葛文浩,見他也正在看著自己,眼前的男人雖然比自己大了二十一歲,但是正當盛年,事業有成讓他看上去十分氣派,渾身上下一點兒青澀莽撞的痕跡都沒有。

她從一開始,就不反感跟這樣的男性在一起。

但不反感意味著自己愛他嗎?

她弄不清楚,她從未愛過任何人,心中不知道跟相愛的人在一起時什麽樣子的。

“不過你還小,我會等你。”她聽見他對自己說,然後剛才被她丟在桌子上的那張卡又塞到她手裏,他拍了拍她的胳膊說道:“拿著,我在這裏吃飯,有固定賬戶,根本就不用結賬。這卡就是給你的。”

葛婷茫然地拿著卡,一直到了距離學校兩條街的小公園門口,她下了車,跟葛文浩揮手再見,她還沒有從剛剛發生的震驚中緩過神來。

為什麽——為什麽自己會接受了他的卡?

拿了這張卡,從今以後,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不一樣了?

她將卡放進口袋,沿著街邊向學校慢慢走去,距離晚自習不到十分鐘,不想遲到的話,她應該加快腳步才對,可是仿佛剛剛經歷的那些事兒,聽過的那些話,統統壓在她身體裏似的,她感到頭腦沈重,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,只想找個地方坐一會兒。

“你去哪兒了?”

她聽見一個開學以來熟悉萬分的聲音,在對自己說話,不用擡起頭,她也知道這是孟田宇,她沒有看他,如果這裏有道遁門,她真希望自己能往裏面一躲,從今以後,再也遇不到這個糾纏不清的男生才好。

到底她哪兒好?他為什麽就不能放她一馬,去找個喜歡他的女生當女朋友?

“說話啊?”

“我有什麽話好說的?”葛婷沒精打采地答,手插在衣袋裏,攥著那張卡,攥得緊緊地,她能感到自己掌心的汗水滲進卡片,為什麽自己會這麽緊張呢?

是因為他嗎?可是明明自己對他什麽感覺都沒有,除了煩,就是煩,煩透了的時候甚至想要宰了他。

他算什麽?他有什麽?除了滿身青春期過剩的荷爾蒙以外,他什麽都不是!自己愛做什麽,跟他一點兒關系都沒有。

該像姐姐一樣,告訴無聊的、不相關的男人,有多遠滾多遠!

想到姐姐,她煩亂的心情立時清明了一些,眼睛看著孟田宇,見他直楞楞地看著自己,滿臉通紅,神情像是痛苦極了。

她微微一驚,奇怪地問:“你怎麽了?”

“你以為我不知道嗎?”

“知道什麽?”

“知道你每天晚上,都陪著葛天籟的有錢老爸出去玩?”

葛婷眼睛睜大了,震驚地看著他。

孟田宇氣得牙齒咬得繃繃響,對葛婷氣道:“他的車子那麽顯眼,在校門口接你,你以為誰眼瞎嗎?會看不到嗎?葛天籟從第一天就知道了,他們父子沒有一個是好惹的,葛文浩是魔王,葛天籟就是魔鬼,你為什麽要跟他們扯上關系?是缺錢嗎?我將來也會有錢的……”

葛婷擡手一個耳光,扇在孟田宇的臉上,她又羞又氣渾身顫抖的樣子,讓孟田宇心中更痛,又高又壯的少年,眼睛死死地盯著她,互相對視之際,葛婷看見淚水沿著他年輕的臉留了下來,他甚至沒有擡手擦,任憑淚水向下,打濕了校服襯衫的領口。

葛婷對著這淚水,心口像被人用大錘狠狠地捶了一下似的,厭惡憎恨的感覺從腳底上湧,席卷她全身,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這麽煩眼前這個男生,煩到想要沖上去對他拳打腳踢野蠻撕咬,咬得他遍體鱗傷面目全非,用盡全力地傷害他,傷害他到再也無法恢覆原本的模樣,那時候她身體裏這陌生狂暴的情緒,才會得到平息吧?

她壓抑著全身所有的躁動,惡毒地道:“從今以後你都別跟我說話!我惡心你,看見你就想吐,你比地溝裏的老鼠還要骯臟!再跟你說話,我就舌頭生疔嗓子爛掉!你要是再敢糾纏我,我就告訴你們班主任,這次我說到做到。”

她劈頭蓋臉地說完了這些話,頭也不回地走了,走出沒有幾步,身後傳來腳步聲,她的胳膊在一個晚上,第二次被男人拉住,還是兩個不同的男人。她看見孟田宇怒極的臉,聽見他怒極的聲音對自己道:“你會後悔的,你根本不知道葛文浩是個多麽可怕的人,不知道葛家是多麽可怕的一家!他們家的大廈,是踩著無數可憐人的屍體堆起來的,他們家原始積累的每一分錢,都沾著骯臟的黑血。你什麽都不知道,就一腳踩了進去,不過我不會給你同情,我看錯你了,我收回我的那句話,你不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的女孩兒,你是最爛的。”

他一邊說著,一邊哭,年輕的臉上,滿滿的淚痕。

葛婷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淚痕,她不懂他為什麽會這麽傷心,看著他跑遠,初秋的殘陽照著他的背影,火一般紅,她有片刻的傷感,頭也暈沈沈地,仿佛有這樣的時間,沒有防備、沒有留神,她就丟失了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,而心裏卻又想不明白,那丟失的到底是什麽?

作者有話要說: 大家著急看姐姐,這樣好了,妹妹的情節每天雙更,今天後半夜兩點再更新一次。如果不出意外,比如晉江抽了,章節被“高審”鎖定,雙更的時間都是正常的晚八點,和後半夜的兩點。謝謝啦

☆、第 33 章

她聽見一個聲音, 低低地喚著她的名字。

一個女人的聲音, 十分陌生,她從未聽過, 她扭頭四顧,看見路邊一個中年女人,手上拿著一個碩大的禮盒, 另外一只手拖著行李箱, 身上穿著一件紫花的裙子,外面套著短款的小皮夾克,看外貌打扮十分時髦, 但是滿面風塵之色,臉上肌肉甚至微微顫抖,看去痛苦至極。

她不知道她是誰,指了指自己問:“是你叫我?”

中年女人點了點頭, 她走過來,聲音有些含糊地說我是你媽。

葛婷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麽,問了一句:“什麽?”

“我是你媽。”中年女人, 也就是石玲擡起頭眼睛,看著葛婷, 說道。

葛婷以為自己聽錯了,她呆呆地盯著對面這個自稱是自己媽媽的女人, 隔了好半天才不能相信地問:“我媽?”

“對啊,我——聽說你考上這個學校了,我來看看你, 你長這麽高了啊?”

葛婷像是突然明白了她說的話,猛地閉緊嘴,再也不望她一眼,一言不發地向前走。

經過石玲面前的時候,石玲伸出手拉住葛婷,對她說道:“孩子,我知道我對不起你,可是……”

“你說什麽呢,我沒有媽,我媽早死了,你別拉著我,我要遲到了。”葛婷板著臉說道。

石玲眼淚立即流下來了,十六年對女兒不聞不問,不管親生骨肉的死活,她本來也以為自己跟女兒之間必定毫無感情可言,這次她會過來找女兒,也不過是因為聽說女兒竟然考上了最好的嘉南中學,有出息了,加之自己走投無路,才會動心思過來看看風聲。

本打算能跟女兒套上近乎,固然好,套不上也無所謂,自己接著找個男人養就是了——外面最不缺的就是男人。

誰知——她竟這樣好,從學校門口看見她跑過來,萬中無一的容貌,太耀眼了,五官簡直就像珠寶一樣會發光,石玲憑著自己多年在風月場裏摸爬滾打的經驗一眼就看出,這個女兒將來就算笨蛋一個,僅憑這張臉,也可以將自己從現在泥潭一樣的境遇中拔/出/來,過上她做夢都想要的生活

更何況,她還不是笨蛋,她考上了省裏最好的高中,大腦跟容貌一樣出色。

懊悔仿佛毒蛇啃嚙著她的心,十六年來,偶爾回去看看她就好了,那樣的話,今天也不至於骨肉之間,如此生疏。

“我錯了啊,婷婷,你原諒媽媽吧?啊?”石玲一邊說,一邊哭,涕泗橫流,為了見女兒特意打扮塗抹的睫毛膏,糊了一臉,看上去十分狼狽,她一邊哭一邊說道:“我當初生下你來,自己也是個孩子,我連自己都養不活,怎麽養你呢?把你給你外婆,也是逼不得已啊!”

葛婷呆呆地站著,任憑她哭訴,一句話都不說。

“你外婆那個性格,你也是知道的,我偷摸回來看你一次,差點兒被她用刀殺了,我站在院子門口,你才不到一歲,我連一眼都沒看完,你外婆就從堂屋裏向著我飛出一把菜刀,沖著我的腿去的,我的那個媽,真的會把我的腿砍斷了!她是真心怪我呀,怪我長了一雙腿到處亂跑,給她惹麻煩了,給她丟人了!”

“你還怪外婆了?”葛婷有些匪夷所思地問她。

石玲臉上一紅,哭著說道:“不是那個意思,之前我——想看你,害怕我媽看不成,後來我日子也不好過,這些年我好像也認命了,我像個傻子一樣以為看不見,就能假裝沒有……”

“那你怎麽不接著假裝呢?誰逼著你來看我嗎?”葛婷說,眼圈兒紅了,胸口因為怒火,上下起伏。

“這不是——這不是後悔了嗎?看見你了,才知道母女骨肉親情,根本放不下,我……”

葛婷不等她說完,打斷她道:“你接著後悔吧,我剛才跟你講的話,我再說一遍,我沒有媽!我媽死了,你非要說自己是我媽,那你就去死!”

她用力掙脫石玲的手,向校門走去,卻感到這個自稱是自己母親的人攔住自己,將她手上一直拿著的那個禮盒使勁兒塞進自己懷裏,哭得語不成聲:“你——拿——著吧,我——知道——知道自己不該來的。”

她說完這句話,拉著行李箱,哭著走了。

葛婷臉通紅,把禮盒使勁兒摔在地上,耳中聽見校內鈴聲響,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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